中美联合培养物理类研究生计划（China-U.S.Physics Examination and Application，简称，用考试选拔派遣了近千名赴美国攻读物理专业的研究生。该项目架起了改革开放后中国优秀学子赴美留学的第一座桥梁，为推动我们国家科技和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独献；在该项目中取得骄人成绩的中国科大，其物理学科更是受到了深刻的启发和深远的影响。近年，我们通过对中国科大几位CUSPEA总教练的访谈，研究和探讨了李先生首倡的CUSPEA如何促使中国科大物理学科汲取国外经验，开展深入思考，突破传统的思维方法和教学模式，探索物理教学的新思路、新方法，在授课方法、教材建设、师资队伍培养、辅导班管理等方面做了深层次、全方位的良性变革。

  CUSPEA是中国对外科技和人才交流史上的一个丰碑，在改革开放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它培养了近千名杰出学者、科技精英和多个领域的骨干，为中美科技交流作出了杰出贡献,也促进了中国科大的教学改革和发展。今天，我们既研究 CUSPEA 对中国科大物理教学的影响，也追忆李政道先生对科学的执着和对学生的关爱。我们将继承他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和服务社会的利他精神，继续前行。

  1979年，为加快中国科学技术人才的培养，为国内的年轻人争取去美国的世界一流的大学和研究院开展系统学习的机会，李政道首倡CUSPEA并组织了两次Pre-CUSPEA试点考试。随后，他决心扩大项目规模，帮助更多的中国青年学子赴美学习物理学专业课程。他先后致信时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严济慈、北京大学校长周培源、国务院副总理方毅，就招考范围、选拔方式、管理办法及诸多细节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他们非常赞同，方毅批示由中国科学院和北京大学负责该项目的具体组织工作。

  1980年，CUSPEA项目正式开展，它起步早、时间长、人数多、影响大。李政道先生作为该项目的发起人，也是具体实施人，每年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大到招生、录取工作的总策划，小到设计申请流程中的所有的环节，他都诸事躬亲、呕心沥血。在每次CUSPEA考试后，李先生都会组织委员会确定笔试入围人选，联系美方来我国面试，与参与计划的80多所美国大学联系、协调学生的录取工作，并为每一位申请者整理、邮寄材料。每一位学生的申请李先生都很看重，他总共帮学生寄出了1万多封信件（每位学生10-15封），打了无数个电话。考上的学生赴美留学后，有困难都会求助李先生，他和夫人不厌其烦，关心学生的学习和生活，帮助学生们解决了很多实际的问题。

  为了这项全新的事业，李先生承受了各种各样的压力，克服了重重困难，使项目顺顺利利地进行。CUSPEA学者、中国科大校友文小刚说：“CUSPEA培养了我们，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都是李政道教授的学生，学生就要为老师争光。我们所能做的，是在学界、商界等所有的领域为祖国创造机会。”[1]

  中国科大对CUSPEA项目给予了格外的重视和大力投入，并取得了“一枝独秀”的骄人成绩。在CUSPEA实施的十年中，中国科大被录取学生的质与量各方面指标均在全国独占鳌头[2]，总录取数占比25.8%，前五名占比42.2%，第一名占比55.6%。而另一方面，CUSPEA开启了中国科大物理教育工作者了解美国物理学前沿研究进展和美国一流大学教育模式的窗口，对此前重视基础知识和演绎、用数学推导解决物理问题的苏联式学习方法造成了不小的冲击[3]，让学校逐渐意识到培育学生创造性思维，“从前沿的物理现象中探索和总结规律，综合运用物理学原理和手段分析解决实际问题，打破学科间的界限进行交叉融合和融会贯通，从整体上把握各种物理学规律的重要性。”①在此基础上，中国科大总结了本校在物理教学方面的优缺点，调整了教学内容和治学方法，多次更新修订教材，改变了此前相对单一而刻板的模式，逐渐融入世界先进教学模式中。这种创新的教学理念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对中国科大乃至多所高校物理学科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①万绚对朱栋培教授的访谈，2021年12月16日下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档案文博院一楼

  ▲CUSPEA 1982年全国前五名合影，中国科大几乎垄断（第四为北大学生）（中国科大新创校友基金会）

  改革开放以前，中国科大的物理教学以“师授生学”为主，习惯于通过传统思路和数学推导寻求试题的标准答案，疏于建立基本的物理思维，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限制了学生的创造力。CUSPEA引发教师在教育观念和教学模式上实现了深刻的变革，真正的把物理教学看成自主学习、交流和探索的过程，使学生的思维能力得到了锻炼，独立个性也得到了充分发挥。

  1979年开始的CUSPEA项目中，中国科大成果显著并且具有带动效应的措施之一，就是组织举办了“科大物理辅导班”。该班由物理学科高年级学生组成，让他们经过强化训练，物理水平在短期内得到非常明显的提高。辅导班的目的是使学生更系统、熟练、深入地掌握基础物理知识，在基本素养和解题技巧上得到进一步锤炼，从而在CUSPEA考试中获得佳绩，并将CUSPEA经验反馈到教学中。其任务之一是训练学生总结概括、举一反三的能力，使他们深刻、灵活地掌握基本概念、结论和方法。[4]学校遴选物理学科教学质量最优异的骨干教师参加辅导班教学，要求他们解读、消化、吸收美国大学出的物理试题。从第一届辅导班开始，主教练就组织教师系统搜集、研究、分析西方国家的教育资料，力求发掘出其中的核心教学理念和思想[5]。他们通过研究试题和资料发现，CUSPEA的试题“深浅搭配得当，既有计算方式上的要求，又有物理概念的分析。”[6]其中很多从自然界的物理现象入手，揭示前沿科学成果，新颖有趣，综合性强，单纯靠刻板传授和灌输的知识点难以得到答案，需要学生发散思维进行探究。

  中国科大的教师在充分消化、吸收CUSPEA试题的基础上，总结、探索出了创新的教育学生的方式，并注入了CUSPEA课堂。教师在授课时时常提醒学生：学习的关注点不能固化在知识的表层，要不断激发对知识背后隐藏的思维方法的追求。教师通过引导、点化学生去发现知识，开拓思维来分析、处理问题，不断训练和培育学生的创造能力。正如当时《中国青年报》一篇文章所言“中国科技大学注意正确地处理传授知识与培养创造能力的辩证关系……有效的提高了学生素质。[7]为启发学生进行发散思维，在CUSPEA辅导班上，不少教师秉持教学相长的理念，经常与学生进行课堂互动，将单纯的“讲授式”教学变成了“对话式”教学，互相交流，积极讨论。在教师和学生对一系列问题交换意见的过程中，既活跃了课堂气氛，产生了激烈的思想碰撞，也在相互启发中促进深刻地思考。这种教育学生的方式营造了“教师为思维而教，学生为思维而学”的课堂文化。与中国科大的其他改革举措一起，CUSPEA辅导班的教学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高校中一时领风气之先，成为教育界革故鼎新的代表性举措。此外，CUSPEA辅导班在为学生设计练习题时，不囿于某一道试题，而是在原题的基础上不断变换情境，使之延伸为更多有价值的新问题，学生在拓展知识和思维解释新问题时，会逐渐发现它和原问题在本质上的相似性。在此过程中，学生的发散思维能力就得到了提高。

  CUSPEA辅导班的经验被带到日常的物理教学中，对于促使学生形成良好的思维品质也发挥了及其重要的作用。中国科大1986届 CUSPEA 主教练、中国科学院院士郭光灿感触最深的是 CUSPEA 引起的物理学科教学理念的变化：“以前我们主要继承了苏联的那套教学模式，老师给学生上课主要是把公式讲清楚，学生懂了，能做题了，教学就完了……在 CUSPEA 辅导班上，那些搞科研的老师除了让学生弄清楚公式以外，还告诉学生这一套连贯的思维是怎么来的，才逐步地逼近真理。 CUSPEA 试题中折射出当时我们和国外教育的差距，核心就在培养科学思维、创造性思维的能力方面。”

  有意识地进行归纳、演绎和类比等思维方法的综合运用，是进行发散思维培养的重要方法。中国科大1988届CUSPEA总教练朱栋培教授如此总结其经验：“过去我们的物理教学一般是两段论，第一阶段是普通物理，从观察实验现象出发，归纳成规律或原理，即从个别到一般。第二阶段是理论物理，从规律或原理出发，演绎出种种物理现象，即从一般到个别。CUSPEA促使学校的物理教学在前两个阶段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第三阶段，将一般性理论和个别的实验现象融合起来，把物理学各个分支联系起来，建立一个整体的体系框架，从宏观上把握他们之间的联系。”③

  ②万绚对郭光灿院士的访谈，2022年5月7日上午，中国科学院量子信息重点实验室郭光灿院士办公室

  ③万绚对朱栋培教授的访谈，2021年12月16日下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档案文博院一楼

  CUSPEA辅导班试题成为了启发学生思维的载体，很多试题描述了直观的物理实验现象，让学生去思考，启发学生站在整个物理学的宏观高度去想，到底是用电学还是力学还是其他或者用他们几个交叉的理论来解决这一个问题，并通过旁征博引，比如说用力学的理论来解释电学的现象。通过这样的训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学生建立起更高层次的抽象思维。

  在CUSPEA输入的新理念指引下，1980年代以后，中国科大CUSPEA辅导班教师开始向学生讲述物理前沿，并开设一些普及性的物理讲座。其内容涉及量子霍尔效应、高温超导、里德堡原子、超新星爆炸等新进展、新事物，也有力学在粒子物理、凝聚态等学科中的新应用，并注重不同分支学科的横向联系；通过物理学的多方面进展融会贯通，把不相同的领域、不同性质的物理问题统在一起，以引导学生把握物理现象与运动形式的特征和内涵，从更宏观的视角统一分析物理规律和问题。此外，CUSPEA辅导班还强调打破学科间的界限，引导学生把握物理学和数学、生物学、化学以及工程科学的有机联系，在遇到某学科问题时，会灵活运用其他学科的知识来解决。这既是一种高层次的巩固，也拓宽了学生的视野。

  在强调物理思维方面，辅导班逐渐从单纯的数学公式推导转移到物理图像、概念的建立和对物理的直观理解中来。“复杂的计算会转移学生的视线和模糊问题的实质”，[8]除了从前沿科学中获取科学素材，辅导班教师还引导学生在日常生活中捕捉无处不在的“物理学”，随时由现象联想到学过的基础物理知识并加以应用。[9]在这样的教学思想影响下，学生答题时就会从与实际生活紧密关联的物理图像出发，尽量用简单的物理方法寻找答案，用物理语言思考问题，用系统的理论工具处理问题，在必要的时候再把具体的物理现象和问题分解或抽象成物理定理。CUSPEA辅导班还将一些日常见到、听到的事例放进教材和试题中，以培育学生应用物理的兴趣和能力。

  CUSPEA考试反映出传统的物理教学中学生实验训练过少，对实验的过程及其背后的物理思想认识不够，因而培养出来的学生科研实践能力差，思维方法有很大局限性。由此，科大 CUSPEA 教师不再把理论课和实验课机械地分割。他们加大实验教学的力度，购置仪器建立起整套的实验教学体系，通过萌发物理思想、准备实验、观察和处理数据、分析研究实验结果等过程，设法在学生头脑中建立实验意识和实验逻辑。有的教师还放眼未来，提出建设开放性实验室，作为课堂演示实验的补充。在实验结构方面，辅导班教师通过 CUSPEA 发现传统物理实验教学中验证性的简单实验多，探索性、开放性、综合性实验甚少 [10] 。于是，学校开始提高对这方面的重视，在实验过程中为学生尽量多的提供一些基础条件，让学生在锻炼动手能力的同时，也培养自立精神，慢慢纠正此前重理论轻实验的陈旧教学思想。

  通过以上几个维度的举措，CUSPEA引导科大物理教学以培育学生创新精神与实践能力为目标，从“以教师为中心”逐渐向“以学生需求为中心”转变，在课堂讲授、做实验、做习题、实习、作论文的过程中，教师与学生建立起融洽的“合作伙伴关系”，努力引导学生运用所学知识深入钻研。学校还开辟了“第二课堂”，鼓励师生一起参与探究活动。在课程设置上，加强与现实世界的联系，激发了学生探索自然、理解自然的兴趣，使学生充分认识了物理对科技、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影响，帮助学生适应现代生产、生活，提高了学生的综合素质。

  教材是教学的根本依托。中国科大对于教材的摸索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是直接将美国试题翻译成中文出版，随后又吸收CUSPEA的观念，将其与教学的真实的情况相结合，编写出了独具特色的辅导班教材，并通过对使用效果的分析进行更新、补充，最后在学校日常物理教学中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在几十年的赓续中，教师不断结合物理教学的真实的情况进行继承、发展、创新，形成了多套新教材。

  1980年代起，经CUSPEA的推动与促进，中国科大教师搜集美国著名高校的教材、习题, 系统、全面、深入地研究美国著名大学的物理教学，对之加以研究、分析、消化和整理，将其中重视物理、重视前沿、重视综合、重视应用的新鲜理念及时反映在新编教材中，并纳入日常的课堂教学。系列研究成果反映在三套教材中：

  第一套是1986年出版的《美国物理试题与解答》丛书（7卷），为历年CUSPEA考题和美国多所著名大学物理类研究生入学试题及其解答。这套丛书共350万字，是当时最大的一套物理综合试题集。[11]自1986 年陆续出版，该书被许多著名学者誉为“教育界的创举”，不仅成为当时报考CUSPEA学生的必读书，而且在之后中国大学物理教学中都有较大影响，成为物理教材建设的重要素材来源，并被翻译成外文远销到海外。后来以这套丛书为基础，中国科大物理教师经过修订、补充，合编了8卷的大型工具性、综合性题解丛书——《物理大题典》（张永德主编，2005年出版）。

  第二套是研究生入学考试复习指导丛书（物理部分），包括《普通物理》和《理论物理》。1985年，安徽省科技出版社鉴于中国科大考取国内外研究生的比例比较高，遂到校组织编写了这套研究生入学考试辅导丛书。其主要内容由参加CUSPEA辅导的教师编写，两本书分别于1986年、1988年出版，共约85万字，也受到了广泛欢迎。[12]

  第三套为尹鸿钧主编，于1990年出版的《高等物理精编》丛书（5卷），是从10年CUSPEA辅导班教学实践中，综合吸收美国和其他西方教材的精华编写的颇具特色的新讲义中所精选出的一部分，约150万字。该丛书一出版就受到国内物理教育界的高度评价，被誉为“大学物理教材改革的成功之作”，为大学物理教育的改革发展，做出了特殊贡献。[13]

  CUSPEA项目结束后，科大召集辅导班的教师根据积累的经验，将全校的物理教学根据各学科群教学内容和程度的差别，分为甲、乙、丙三型。1991年，用于物理学科群普通物理教学的《普通物理学教程》（甲型物理，共5本）出版；1996年，用于工程类系科的《基础物理教程》（乙型物理，共5本）出版。其编委和各章节的编者大多是 CUSPEA 的教练或授课教师。因此，这些教材无疑是“物理辅导班深刻影响全校物理教学的物质标记。”

  进入21世纪，为了进一步更新教学理念，深化教学改革，时任中国科大理学院院长杨国桢倡议并召集一批CUSPEA老教师，集思广益，编著了一套“十二五”普通高等教育本科国家级规划教材——《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国家基础科学人才教育培训基地物理学》丛书（2008年出版，主编杨国桢、副主编程福臻，共9本）。该丛书是在CUSPEA的10 年教学内容与经验基础上总结出的。它所涵盖的内容有相当的深度与广度，系统性、科学性、严谨性均十分突出；不再将普通物理和理论物理割裂，而是把它们关联、融合起来并适当贯通，既分阶段，又平滑过渡，让学生充分认识到理论物理是在普通物理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两者是密切联系的。它由《力学与理论力学》、《电磁学与电动力学》、《光学》、《原子物理与量子力学》、《热力学与统计物理》几部分所组成，每部分的物理内容相互呼应。

  后来，为满足工科学生学习物理的需要，时任校长侯建国又牵头编写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交叉学科基础物理教程》系列丛书（2013年出版，主编侯建国、副主编程福臻）。该丛书理论程度稍浅而注重实用性，从自然界的现象或要解决的问题出发，引入物理学对这些现象或问题的描述方式或办法，以及所建立起来的相应理论体系。由于更接近于用物理学处理实际问题，该丛书更好地传承了CUSPEA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特点。

  在中国科大的物理教学中，通过CUSPEA的影响，物理各分支学科融会贯通的观念深入人心。在学生完成力、热、光、电等各分支学科的课程学习，对普通物理的知识已知道后，针对本科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开设了提高课程。学校组织物理教师将英国马尔科姆•朗盖尔（Malcom S. Longair）所著《物理学中的理论概念》翻译成中文，作为教材使用。2009年以来，中国科大创建了系列科技英才班，这中间还包括物理学科的严济慈物理科技英才班、应用物理科技英才班。为提高科技英才班学生的物理素养，学校为他们开设了综合性选修课程，也将《物理学中的理论概念》用于科技英才班教学中。④

  ④ 万绚对程福臻教授的访谈，2022年1月5日上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理化大楼程福臻教授办公室

  几十年来，中国科大物理学科依靠CUSPEA以来形成的极富创造力的教材建设集体，及其在长期的教学实践和探索中积累的丰富经验，出版了一系列的精品教材，除前文提到的《物理学大题典》等丛书外，还包括霍剑青等主编的《大学物理实验》系列教材、徐克尊主编的《近代物理学》、朱栋培主编的《量子力学基础》、许咨宗主编的《核与粒子物理导论》、张永德主编的《量子力学》、向守平主编的《天体物理概论》等。每一种教材都各具特色，与CUSPEA教育中所形成的理念一脉相承。

  这些精品教材既融入了CUSPEA的思想，也彰显了科大的教学特色。2021年，物理学院荣获“全国教材建设先进集体”称号，张永德荣获“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称号。

  教师是CUSPEA的主体资源。CUSPEA引导中国科大物理学科营造了新的课堂文化氛围，构建了新的课堂教学模式，也促使物理教师寻找发展的新突破口，探寻提高育人质量的新路径。在教学管理方面，中国科大与时俱进，不断革新内容，创新办法，更新手段，以更利于人才教育培训质量的提高。

  中国科大的CUSPEA辅导班教练和教师大都由年轻的教学骨干组成。他们在编写讲义、课堂教学、课后辅导、师生交流等过程中不断探索，积累形成了丰富的教导学生的经验，并针对所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进行改革。学校一向倡导学术自由，鼓励年轻教师勇于开拓，走自己独特的学术道路，这促使年轻教师一直更新专业相关知识、提升综合素养，更培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在面对新试题和最新科技成果时，他们不断革新认知，并深刻领会到国际学术合作和交流的重要性，从而逐渐树立起“与时俱进、兼收并蓄、博采众长”的教育观念。

  程福臻教授在接受访谈时指出：“教师和学生一起解答CUSPEA试题，督促了教师不断地学习和跟进。”⑤ 由于CUSPEA促使学校物理学科的教学水平有了质的飞跃，1989年，以科大物理辅导班的实践及其推广为基础总结出的教学成果“大学高年级物理强化训练”获得首届安徽省优秀教学成果一等奖。

  中国科大的CUSPEA辅导班实行“一套教师队伍、一套教材、一套选拔管理制度”，在全校范围内每届选择20余名教师，让他们各自负责一门课程（包括物理课程和外语课程），为他们正式颁发聘书。为提高教师积极性，学校实行激励制度，给予授课教师相对丰厚的津贴。该辅导班学生的选拔面向全校（包括物理系和非物理系），采取“自愿报名、择优预选、集中辅导、优存劣汰”的办法，每届招生100名左右。所有报名学生需统一参加考试，排名前1/3留下；中间1/3逐个面试，将较有潜力的编入辅导班；后1/3直接淘汰。⑥

  ⑤ 万绚对程福臻教授的访谈，2022年1月5日上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理化大楼程福臻教授办公室

  ⑥ 万绚对张永德教授的访谈，2021年12月24日上午，中科大东区张永德教授家

  在教学管理方面，CUSPEA辅导班赋予教师充分的学术自由，鼓励他们用新思想理念改革教学内容和方式，并将这些带到辅导班外的课堂中。据《中国教育报》报道：“中国科技大学积极进行教学改革……采取多种方式，因材施教，鼓励学生冒尖，使教学质量明显提高”，“在教学管理上既严格要求，又机动灵活，注意调动学生学习理论和参加实践的积极性。”[15]在这样的教学管理模式下，教师们各自发挥自己的专长,对学生进行有计划、有明确的目的性的训练。在他们的引导和鼓励下，学生们能够主动察觉缺陷并积极寻找处理问题的方法，从而使教与学完全融为一体。

  在课堂秩序、课余复习、考核考试等方面，CUSPEA辅导班又实行严格管理，要求学生从严治学。教师以能力培养为主线，要求学生在分析问题中思想敏锐，在处理问题中简洁准确，杜绝眼高手低，从而养成脚踏实地、一丝不苟的作风。与此同时，教师注意学生们心理素质和思想修养的提高，帮他们建立自信、自强的品质。在物理辅导班上，教师一方面让学生明确 CUSPEA是我国改革开放的产物，要备加珍惜；另一方面又要求学生把民族自尊心和历史责任感合为一体，不断奋发。教师们坚信，“在这批赴美学习的同学中，将来一定会出现一流的、德才兼备的物理学家”。[16]此外，学校还为CUSPEA班设立了“辅助班”，由部分研究生和高年级学生组成。他们担任CUSPEA班学生的助教，帮助学生解决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实际问题。

  学校为每届CUSPEA辅导班聘请一位总教练，充分赋予他们在人、财、物方面的自主决策权和自行审批权，将辅导班“承包”给他们，鼓励其灵活机动来管理，包括遴选教师、选用教材、管理财务、选拔学生等。这些管理方式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算是一个不小的创新。

  CUSPEA让中国科大认识到了“学科综合、科学与技术有机结合”的重要性。在该理念的启迪下，学校探索出了相应的办学方针。截至1980年代中期，中国科大初步完成了新一轮系科调整，建立了6个偏理科的系和7个偏工科的系。对于偏工科的系，使其打好理论基础，向技术科学方向发展；对于偏理科的系，也注意将其与技术结合，发展成偏应用的理科。为了培养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交叉人才，学校组建了系统科学与管理科学系，并在该系试办了“管理科学班”。该班采取开放式办学，注重教学过程的实践环节，社会调查和毕业实践均结合企业和事业单位和科研院所的实际课题进行。经过科学、高效的专业相关知识训练，“管理科学班”培养出了既具有扎实的数理基础，又熟练掌握计算机应用技术，并熟悉中外经济运行规律的综合性人才。

  此外，在CUSPEA教学思想的影响下，学校鼓励有助于学科交叉、渗透和融合的各项教学改革。如1980年代，无线电电子学系为培养有较强物理基础的信息科学人才，有意识地让一部分学生先到物理系去学物理课程；数学系的学生做毕业论文时，也有部分选做其它学科的课题，把数学知识应用到其它领域中；由无线电系、生物系、物理系、化学系和力学系的师生组成的“生物医学工程委员会”，开展了系列学术活动，包括主办全国第一届青年生物医学工程学术报告会，推动了各个学科的相互渗透。

  基于CUSPEA带来的面向前沿、注重实践的思想，1987年9月，学校开始实行“长短学期制”。在短学期内，学校安排大量辅修专业课程和拓宽知识面的选修课、讲座，使出国进修的教师有机会介绍国际上最新的科技成果与前沿交叉学科发展的新动向，学生可以广泛涉猎各领域的科技知识。这也为学生进行社会实践、生产实习、调查国情民情提供了机会[17]。

  在李政道先生心中，祖国科教事业的进步，青年人才的成长比自身取得的科研成果更重要。他说：“我深感CUSPEA有意义、有价值，从某些方面讲，它比我做宇称不守恒有意义。”李先生为祖国的物理学发展建设辛勤耕耘几十年，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创立的CUSPEA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对中国科大的发展产生了影响：

  一方面，CUSPEA推动了物理教学探索。中国科大的物理教师将CUSPEA作为探索物理教学改革的契机，通过该项目增进了对美国物理学前沿研究新进展和美国一流大学教育模式的了解，进而辩证地看待过去以数学推导为典型特征的苏联教学模式。在借鉴国外经验的基础上，中国科大总结了自己在物理教学方面的优缺点，改进了教育学生的方式；在教学中注重学生创造性思维的培养和视野的拓展，提倡学科交叉和融合，强调理论与实践结合，以学生为中心，进行师生互动等。通过CUSPEA，中国科大探索出一套因材施教、培养高层次人才的途径，明显提高了学生培养质量，培养的CUSPEA学者中产生了多名各国科学院院士、世界各学界会士、发明家和企业家、金融家，大力推动了国内外科教和经济事业的发展。

  另一方面，中国科大将CUSPEA辅导班的教学思想应用到教材的编写中，推动了持续至今的教材改革和教育思想变革，为物理学科的教学提供了坚实的依托，也为物理学成为中国科大的“王牌学科”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此外，在CUSPEA所倡导的“学科融合、面向前沿”等思想的启发下，中国科大实施了一系列的教学管理改革。CUSPEA辅导班灵活管理的模式，也为学校的各项管理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和借鉴价值。

  综上所述，李政道先生创立的CUSPEA为1980年代以来的中国科大物理学科乃至其他学科奏响了教学改革的号角。

  原文刊于《高等理科教育》2023年第6期，本文有更新。基金项目：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校史研究分会2021年度重点课题（2021XS-01）

  万绚，女，中国科大档案文博院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中国科大校史及档案编研

  丁兆君（通讯作者），男，中国科大人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科技史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科技史、物理学史、中国科大校史

  [7]朱光华.科技大注意培育学生创造力[N].中国青年报，1985-10-15（2）.

  [9]朱栋培.基础物理教学的物理化和现代化[J].教材通讯, 1988（1）:4-6.

  [10]奚富云.实验教学应当得到进一步重视[J].教育与现代化，1987（2）：29-32.

  [12]张永德，郭光灿，程稼夫，朱栋培.理科大学高年级物理强化教学：1989-04-23[B].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档案馆 (1989-WS-C-236-1)：12.

  [13]吴敏.谈大学物理教材改革的几个问题—兼评尹鸿钧教授主编《高等物理精编》丛书[J].教育与现代化，1991（2）：31-35.

  [14]韩荣典.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物理五十年[M]. 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 2009:40.

  [17]《教育与现代化》编辑部. 挖掘教师智慧的源泉，创造教育改革的勃勃生机 [J].教育与现代化，1987（3）：4-6.